在地铁刺耳的急刹与人群的惊呼声中我猛然睁眼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
鼻腔里残留着上一刻死亡的气息——铁锈味、汽油味,血腥气,
这天本是我和我的闺蜜周晓楠在大学毕业后首次团聚,为此我们谋划许久,可刚刚,
她在我眼前碎裂开来,像一只被狠狠掼在地上的水晶杯,
就在那辆失控的卡车撞进街角“时光角落”咖啡馆的巨大落地窗的瞬间。这是第七次。
我低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用锐痛确认这荒谬的真实。地铁门滑开,
人流裹挟着我涌向站台。我深吸一口气,把濒死的战栗强行压回腹腔深处。循环,
又是这该死的循环。我必须在今天结束前救下周晓楠,否则,一切又将归零,
带着血淋淋的细节重新开始。前三次循环的记忆碎片冰冷地切割着我的神经。第一次,
猝不及防,我像被钉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卡车吞噬了她的身影。第二次,
我发疯般拉着她改变路线,躲回她那间租住的旧公寓,
结果却是她碰倒了那台老旧的立式风扇,电线裸露的火花在她指尖爆开。第三次,
我隔着电话嘶喊警告,信号却在最关键的刹那中断,
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和她最后的、微弱的惊呼——从楼顶坠落的风声。每一次,死亡如影随形,
方式一次比一次诡谲离奇。无论我如何挣扎,周晓楠必死,这是刻在这个扭曲日子里的铁律。
我的手机备忘录里,冰冷地记录着每一次的变量、尝试和失败结局,字字如刀。这次,
我直奔“时光角落”。推开店门,风铃轻响,熟悉的咖啡香混合着烘焙的暖甜扑面而来。
周晓楠已经坐在老位置,靠窗,阳光给她微卷的发梢镀了层金边。她抬起头,
笑容明亮得像从未经历过死亡。“晴晴!今天怎么这么早?”她招手,面前的骨瓷碟里,
赫然放着一块点缀着蓝莓的松饼。我的视线凝固在那块松饼上。蓝莓。
一种极其细微、近乎本能的排斥感掠过心头,快得抓不住源头。前几次,
似乎每次她都会点这个?念头一闪而过,很快被更紧迫的焦虑淹没。我拉开椅子坐下,
目光紧紧锁住窗外那个致命的十字路口。“没什么,就想早点见你。”我努力让声音平稳,
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划动,模拟着可能的逃生路线——后门小巷、紧急出口的位置。
“今天……感觉怎么样?”“老样子呀。”她叉起一小块松饼,蓝紫色的果汁沾在唇边,
“就是昨晚做了个怪梦,好像一直在下坠……然后被你叫醒了似的。”她歪着头笑,
全然不知这“梦”字敲在我心上有多重。我的心猛地一沉。下坠。第三次循环的结局。
记忆的碎片竟能如此诡异地渗透?我端起水杯掩饰瞬间的僵硬,冰水滑过喉咙,
压下翻涌的寒意。窗外,车流如织,平静的表象下蛰伏着致命的凶兽。我强迫自己思考,
排除法:卡车撞击、高空坠落、公寓触电……地点、方式都毫无规律可循。
危险似乎并非来自外部某个固定的威胁,而是……某种无形的意志?
我的目光扫过咖啡馆内部,每一件物品都显得平静而可疑。侍应生端来的热咖啡氤氲着白气,
玻璃杯壁上滑落的水珠,角落绿植舒展的叶片……一切都在正常运转,
却又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异样感。时间在这里粘稠的,缓慢的流动,
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。下午三点十七分。上一次循环里,
卡车是在四点零八分冲上人行道的。我的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,
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预警。不能再等了。我站起身,尽量让动作显得随意:“晓楠,
陪我去下洗手间吧?顺便透透气,这里有点闷。”她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,但没拒绝,
放下叉子跟我走向后门通道。那里通向一条狭窄但相对僻静的后巷。至少,
远离了那个死亡十字路口。推开厚重的防火门,带着城市特有尘埃味的空气涌了进来,
比咖啡馆里的暖香让人清醒。“晴晴,你……”周晓楠的话戛然而止。
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子口,逆着光,挡住了我们的去路。是个女人。
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衣裤,几乎融进巷子的阴影里。她个子很高,
姿态挺拔得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古剑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上一枚耳钉,形状古拙,
像是某种失传的文字被扭曲镌刻在暗银上,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微光。
她站在那里,巷子里流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。“程雨晴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
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城市噪音,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直抵我的耳膜。
她叫的是我的全名。我下意识地将周晓楠挡在身后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,进入防御状态。
巷子狭窄,前后都被堵死,退路只剩下身后那扇沉重的防火门。“你是谁?
”黑衣女子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和我身后的周晓楠,如同精密仪器,
不含任何情绪地测量着眼前的存在。最后,她的视线落回我脸上,停留在我紧绷的脸上。
“我是简墨。”她开口,声音平稳,“一个‘印者’。我的职责,是修复时间裂缝,
让不该存在的循环回归正轨。”时间裂缝。循环。这两个词像冰冷的子弹击中了我。
她果然知道!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血液冲上头顶,但我死死咬住牙关,
强迫自己维持表面的冷静。周晓楠在我身后倒抽了一口凉气,
她的手指紧张地抓住了我的外套后摆。“印者?”我重复,声音竭力平稳,
目光锐利地锁住简墨,“证明给我看。告诉我,今天会发生什么?
晓楠会怎么……”那个“死”字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。简墨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,
像冰面上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痕。“证明?”她缓缓抬起手,那只手苍白而骨节分明。
她的指尖在空中虚点,指向我身后的周晓楠。“她,会在今天日落之前,
以你无法预见的方式死去。第七次。而你,程雨晴,被困在同一个‘今天’,重复了六次。
每一次,你都在试图救她,每一次,都以她的死亡告终。午夜钟声敲响,一切归零,
除了你的记忆。”她的目光转向周晓楠,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,“她对此一无所知,
如同舞台上的木偶,重复着既定的轨迹,直至谢幕。”周晓楠的手指猛地收紧,
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:“晴晴……她、她在说什么?什么死亡?什么循环?
这太荒谬了!”她试图从我身后探出头看向简墨,被我更用力地挡住。荒谬?
我心中苦涩翻涌。比起这七次目睹至亲好友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我面前惨死,
简墨口中的“荒谬”反而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,指向了某种可能的解释。
我盯着简墨:“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是她?这循环怎么打破?”“裂缝因强烈的执念而生。
”简墨的声音毫无波澜,如同宣读某种冰冷的宇宙法则,“执念扭曲了时间的织物,
制造了牢笼。打破它,需要找到扭曲的源头,解开那个结。
至于她……”她的目光再次掠过周晓楠,带着一种怜悯,“她是这牢笼里最关键的意象,
也是你执念的投影核心。”“源头?”我追问,大脑飞速运转。执念?我对晓楠的……愧疚?
保护欲?还是别的什么?线索太少。简墨没有直接回答,
反而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:“程雨晴,你记得那本《巴别塔》吗?
你们一起读过的那本。”《巴别塔》?那本探讨语言隔阂与沟通困境的小说?我心头一震。
那是毕业前,我和晓楠挤在图书馆角落里,一边低声争论着书中隐喻,
一边分享一盒蓝莓……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对蓝莓……等等!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,
快得抓不住……她怎么会知道这个?“巴别塔……通天的塔,最终因语言的混乱而崩塌。
”我谨慎地回应,试图捕捉简墨话里的线索,“这和循环有什么关系?”“通天之塔,
源于统一的语言,毁于无法沟通的混乱。”简墨的目光如探照灯般落在我脸上,
似乎要穿透我,直视灵魂深处某个我自己都未曾看清的角落。“有时,
最深的隔阂并非源于语言的不同,而是源于内心的拒绝聆听。拒绝聆听真相,拒绝接受现实。
这拒绝本身,便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,足以困住灵魂。”她顿了顿,
耳钉上的符文仿佛随着她的言语微微亮了一下,“你有十三次机会。
这是裂缝所能维持的极限。如果第十三次循环结束前,你无法找到源头,解开执念,
那么……”她的话没有说完,但冰冷的结局已不言而喻——永恒的囚禁,
在无尽的死亡轮回里。“十……十三次?”周晓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充满了恐惧和迷茫,
“晴晴,这到底……”“晓楠,别怕。”我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,目光却牢牢锁着简墨,
“告诉我规则。除了我保留记忆,还有什么?我能改变什么?不能改变什么?
”“规则很简单,也残酷。”简墨的声音如同宣判,“保留记忆的只有你,程雨晴。
她是这循环舞台上的固定角色,每一次都是全新的无知,每一次都走向注定的终点。
你无法直接告知她真相,循环本身的力量会扭曲或屏蔽这种‘剧透’。每一次干预,
都会引发变量的反弹,死亡的方式会越来越……具有规避性。就像水,
总会找到新的缝隙流淌。而午夜零时,是重置点。”她微微侧头,
目光投向巷子外灰蒙蒙的天空,“时间不多了。第七次循环,变量已经开始加剧扰动。
祝你好运。”话音落下,简墨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向后退了一步,如同融入流动的阴影,
瞬间消失在巷口拐角处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只剩下我和周晓楠站在昏暗的后巷里,
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。“晴晴……”周晓楠的声音带着哭腔,紧紧抓着我的手,
“那个女人……她说的……是真的吗?我会……死?”我用力回握她冰冷的手,
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,用锐痛逼迫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。简墨的出现是变量,是危机,
但更是转机!《巴别塔》……语言隔阂……拒绝聆听的真相?还有“十三次”这个数字!
无数碎片在脑中激烈碰撞、组合。“别信她!她是个疯子!”我斩钉截铁地说,
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将周晓楠所有的不安和疑问强行堵了回去。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,
真相的碎片如同尖利的玻璃,贸然拼凑只会割伤她。我必须独自承担这份重量。“听着,
晓楠,从现在起,什么都别问,一步也别离开我身边!相信我!
”她看着我眼中燃烧的、近乎凶狠的决绝,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,
只剩下茫然的、全然的信任。她重重点头,像抓住唯一的浮木。我拉着她,
不再走前门那个死亡十字路口,而是沿着后巷疾行。城市的脉搏在脚下震动,
每一次心跳都在倒数。简墨的话在脑中反复回荡:十三次机会。执念的源头。《巴别塔》。
拒绝聆听的真相?我到底在拒绝什么?毕业旅行?那个我始终不愿回想的雨夜?不,
似乎还差一点……还有那该死的蓝莓松饼!为什么每次循环她都会点?
她明明……一个关键点呼之欲出,却被巷口骤然响起的刺耳刹车声和人群的惊呼狠狠打断!
一辆失控的快递三轮车,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猛推了一把,疯狂地冲上人行道,
尖锐的摩擦声撕裂空气,直直地撞向我们刚刚离开咖啡馆后门的位置!砖石飞溅!
如果我们晚出来十秒钟……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。变量反弹!
简墨的警告成了冰冷的现实。死亡如影随形,并且学会了绕开我的预判。
我死死攥着周晓楠的手,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肤,拖着她发足狂奔,
逃离这片瞬间化为险地的后巷。第七次循环的阴影,
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浓重、更狰狞地笼罩下来。第十次循环。
我坐在周晓楠那间小小的、堆满书籍和杂物的公寓客厅里,
窗外是循环里一成不变的黄昏暮色。
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、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她的洗发水味道。她还在厨房里忙碌,
水声哗哗,掩盖了我翻动书页的声音。我手里拿着的,正是那本《巴别塔》。
书页已经有些卷边泛黄,是我们共同的旧物。简墨刻意提起它,绝非偶然。
我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耐心,一页一页地翻过。这一次循环,我刻意引导,
早早带她离开了咖啡馆那个高危区域,回到了相对可控的公寓。代价是必须争分夺秒,
在变量反弹制造出新的死亡陷阱之前,找到那把关键的钥匙。书页在指尖沙沙作响。
我的目光像探针,扫描过每一个字句,每一个可能被忽略的批注或折痕。
晓楠有在书页空白处随手写点感想的习惯。翻到扉页,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在书名下方,
她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英文短句,旁边,是一串用铅笔淡淡写下的数字:“沟通的鸿沟,
有时是我们亲手挖掘的坟墓。”13-1-20-513-1-20-5?四组数字,
突兀地刻印在书页上。像一组密码。
自动转换:1=A, 2=B, 3=C……13=M, 1=A, 20=T, 5=E。
M-A-T-E。MATE?伙伴?同事?这指向什么?一个代号?一种身份?
还是……一个冰冷的提示?我的思维高速运转。毕业旅行那晚,暴雨倾盆的山路,
失控打滑的车灯……晓楠最后推开我的力道……还有我死死抓住她手腕时,
她眼中一闪而过的、某种近乎决绝的光……那些碎片化的、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,
此刻被这组数字粗暴地撬开一角。MATE。伙伴。但这个词,
此刻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意识。伙伴……牺牲?
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:难道晓楠她……“晴晴?看什么呢这么入神?
”周晓楠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,带着一丝好奇。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,
身上还系着那条印着卡通猫咪的围裙。我几乎是本能地“啪”一声合上了书,
动作快得有些失态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脸上却迅速堆起一个自然的笑容,
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。“没什么,随便翻翻这本旧书,想起我们以前在图书馆的日子了。
”我刻意把话题引向轻松的方向,同时抛出一个试探,“对了,
你那时还故意把最大那颗蓝莓塞给我,坏得很!明明知道我对蓝莓……”话到嘴边,
那个“过敏”的词却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掉了。喉咙发紧,一种极其怪异的阻塞感升起。
我说不出口。周晓楠愣了一下,随即噗嗤笑出来,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,自己也挨着我坐下。
“哎呀,那么久的事你还记仇啊?”她拿起一块苹果,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意,“再说了,
蓝莓多好吃啊,营养丰富,抗氧化!你就是挑食!我记得你那次吃完还嚷嚷着要揍我呢,
结果脸上起了小红点,自己躲医务室去了,哈哈哈……”她笑得毫无阴霾,
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校园插曲。我的血液却仿佛瞬间凝固了。脸上的小红点?
躲医务室?这是我吗?为什么我记忆中对此一片模糊?
反而是……一个截然相反的印象顽固地盘踞着:是她,周晓楠,才对蓝莓轻微过敏!
有一次误食后,手臂上起了些红疹子!这个认知如此根深蒂固,
以至于看到松饼上蓝莓的每一次,那份担忧都条件反射般升起。
可现在……她清晰地说出了发生在我身上的过敏反应细节?记忆的基石在脚下剧烈晃动。
是我记错了?还是……有什么东西,从根本上被扭曲了?“我去下洗手间。”我站起身,
声音有点发飘,需要空间整理这混乱的思绪。关上洗手间的门,
隔绝了客厅的灯光和她的声音。我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,深深吸气,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。
镜子里的脸有些苍白,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惊疑。记忆……不可靠了。那串数字,
MATE,还有这颠倒的过敏记忆……像散落一地的拼图,无处拼凑。我拧开水龙头,
小小粟
蘑菇
小说家
青江山水韵
疯马秀操场
喜欢鞘翅目的道依依
小说家
花花兜儿
笑灰尘
神秘人